黄进儒

 

冬雨淅淅索索，不大却很持久。

飘了一夜的雨弥漫着整个校园，罩着东南角那几棵横长的老相思树。那曲折嶙峋的树干，虬节苍劲的枝丫，貌似团团绿云的树冠，无不彰显着一股顽强而且旺盛的生命底气。

可以说冬雨，是带给南方人的福气。毕竟长久的没有飘雨的日子，会让生活在干燥的空间里的人们烦躁得慌。而如今这场冬雨，荡涤了人们心灵上的所有尘埃。就连蜗居校园里的我也可以借此舒活舒活眼睑；那耐了久旱的老相思树，也可以沐一把甘霖，乔装换颜，蓄势勃发。

冬雨里我算是个闲客，独上东南的楼顶，倚栏而观，凭栏处俨然一片相思林映入眼帘。雨水洗涤着多日来因干燥而积淀的尘土，小刀形的树叶越发显得透亮。忽而发现，朝阳的南枝上，叶间散落着黄豆般的小绒球，那不是相思树的花吗？若不是细看，还真以为是干燥的尘土落上叶间结成的小黄斑块呢。惊喜之下我不敢怠慢，把眼镜摘下又戴上，如是反复地细细品尝——确实是花，不是什么粘土块。才恍悟这一个月来，一直是冬日的照耀，暖和的阳光，惹得相思树待不得来年的春天了。我自莞尔一笑：这多情的树种啊！难怪起了这么个意韵十足的树名。

说到树名，这让我记得与相思树名有关的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。

战国时宋康王的门客韩凭，其妻年轻貌美，被康王所霸占，并囚禁韩凭。不久韩凭自杀身亡，而后其妻也投崖而死；她在遗愿中希望康王能赐其夫妻葬在一起。结果康王却不依。不久两坟头上各长出一小树，十天后，树端相交接，树根交错，枝繁叶茂。一对雌雄鸳鸯常栖息树上，交颈悲哀。宋人哀其夫妻之不幸，就把这种树叫相思树。

多么凄惨的名字啊！可如今，眼前的相思树却难以让人想起这样凄婉的故事。唯有朝阳的南枝上，偶尔间垂下的一小串黄色的毛绒绒的、小球般的花儿，在冬雨的润迪中微微摇曳着，闪闪烁烁，勾起那涟漪般耐人寻味的相思，相思春天，相思所爱的人儿，相思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。

冬雨缠缠绵绵、淅淅索索，飘浮的雾水融汇于相思树的叶间，给沧桑的老相思树，萦绕着梦幻般的仙境。因为是老树，齐顶的树端多攀附着寄生草（俗名叫乘飞草，是上好的中药）。仗着相思树，寄生草和相思树一样长得旺，相互包容，夹杂而生，这其间给鸟儿提供了一个极佳的构巢条件，尤其是一种俗称叫“菜籽鸟”的小鸟儿。这种长得精巧玲珑的鸟儿，似乎是性灵的代言吧，都把巢选在这些地方，懂得筑巢在校园这片净土里，既舒适又安全，少了一份人世间的繁乱纷争。如今，久违的冬雨涤荡着空气中所有的污秽，这精灵的鸟儿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？

雨中只有静默的老相思树，淅淅的雨声偶尔间夹杂几声“啾啾”的鸟鸣，那是雨中的精灵在呼唤，呼唤冬雨，呼唤春天，定神后才发现，互生树草之间，一窝菜籽鸟正在欢唱，一张张嫩黄的小嘴争唤着，迎归雨中的亲鸟呢。

我由衷地默念着祝福——小鸟呀，来年的春天，你定是雨中自由飞翔的精灵。